心脏支架从1.3万元降至700元，背后利益链条如何重构？

单一产品线的企业生存越发困难，此次集采将倒逼企业加速创新，以创新获得产品定价权

图/Unsplash

文 | 《财经》(博客,微博)记者 辛颖 赵天宇

2020年11月5日，由国家医保局组织的冠脉支架集中带量采购（下称“集采”）开标，根据业内流出的现场报价版本，最低报价469元由蓝帆医疗(002382,股吧)（002382.SZ）旗下的吉威医疗给出，该产品此前挂网价为1.3万元，降价幅度超过96%。

此次拟中选的十个冠脉支架品种，中标价格全都不超过800元，冠脉支架跨入百元时代。

国家集采首次试水高值耗材，选定的是冠脉支架市场主流使用的药物洗脱支架，限定支架材质为钴铬合金和铂铬合金，排除了不锈钢。全国2408家医疗机构采购约107万个冠脉支架，约占医院此类支架总使用量的70%。

根据国家医保局统计，此次集采，冠脉支架价格从均价1.3万元左右下降至700元左右。与2019年的价格相比平均降价93%，国内产品平均降价92%，进口产品平均降价95%。

此前，全国冠脉支架的总费用150亿元左右，占到全国高值医用耗材总费用的十分之一。集采后，预计节约109亿元。

表1：省级（联盟）带量采购高值耗材品种梳理

来源：各地政府网站，中信建投

无论中标与否，企业都将面对压力。

根据业内流出报价版本，中标的微创医疗（0853.HK）、乐普医疗(300003,股吧)（300003.SZ），以及未中标的信立泰(002294,股吧)（002294.SZ），截至11月5日收盘，这三家公司的股价均应声下跌。

市场份额将如何变化令从业者们紧张，乐普医疗仅回应，“商业范畴的事宜，不予置评”，这家公司当日股价跌了2.75%。

支架报价最低的蓝帆医疗，股价当日收涨0.78%，走势相对平稳。

不锈钢冠脉支架虽然不在此次集采范围内，但也受到波及。该细分市场的赛诺医疗（688108.SH），在11月3日，公司三个大股东宣布“巨量”减持计划，持股均来自公司IPO前，本轮减持规模合计不超过公司总股本15%。此后公司股价连续下跌，11月5日叠加资本市场对集采的悲观情绪，“雪上加霜”，当日收跌3.72%。

预计，此次国家集采价格将于2021年1月在全国范围铺开。

谁将在市场中翻盘

此次，符合国家集采条件的产品共涉及12家生产企业，27个品种，最终8家企业拟中选，其中5家均为行业头部企业。

2019 年，国产药物支架产品在市场上的占有率超过 70%，行业竞争程度较高。除了跨国企业波士顿科学、雅培、美敦力，国内的微创医疗、乐普医疗、吉威医疗因支架产品获批较早，已经取得了较大的市场份额。

面对如此大幅的降价力度，一位业内人士评论“高值耗材秒变低值耗材”。

支架这一类型的产品，毛利率普遍很高。比如，国产支架大户乐普医疗，其2019年年报显示，支架系统的毛利率为78.06%。

国信证券分析，大幅降价后可能对产品利润率带来一定冲击。

早在2019年，江苏、山西两省已经展开冠脉支架集采试点。江苏省试点中，支架价格被压缩在2850元至8666元之间。截至2020年9月30日，江苏省采购冠脉支架完成率113.91%。

回顾2020年上半年，相关企业的营收增速均已出现下滑。根据信达证券数据，四大国产冠脉支架企业中，蓝帆医疗上半年的心脏介入器械，收入增速同比下滑幅度最大，高达39.1%。而在地方试点中降价幅度最大的微创医疗，上半年心血管介入产品营业收入增速下滑29.1%。

地方试点探出的低价2850元，成为此次国家集采的天花板价。这一信号释放后，中标产品降价到千元以下，利润也会进一步压缩。

“基本还是有的挣。”信达证券医药行业首席分析师杨松分析。

表2：国家及省级冠脉支架带量采购方案比较

来源：各地政府网站，中信建投

此前市场份额较少的万瑞飞鸿，在医疗机构意向采购量中的占比仅有0.9%，也以接近800元的报价成功入围前十，将参与70%市场额度的分配。

在三大进口品牌中，凭借梯度定价策略，美敦力与波士顿科学均有产品中标入围，而握有产品数量最多的雅培报价整体相对较高，最低报价也在1500元左右，虽然降幅超过90%，却仍未能中标。

微创医疗同样也选择了梯度报价策略，其中三款产品的报价均在1000元以下，另一款产品报价7000元。

“（国家）集采外市场的30多万枚支架，对企业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。”杨松对《财经》记者说，企业基本都是结合自身产品管线，尤其是心内整体管线制定了合理的报价策略。部分进口企业，整体报价相对较高，后续还是要看医院层面的选择。

国家医保局招采司司长钟东波认为，降价后，冠脉支架市场可能进一步迎来放量机会。

此前专家调研显示，2017年以前，印度的药物洗脱支架零售4200元—21000元，略低于中国。2017年2月以后，印度政府规定药物洗脱支架天花板家2658元。2020年3月，调整天花板价为756元。印度实行限价之后，私立医院相关手术和急诊支架使用量激增，呈现不成比例的增长趋势。

不过，在此前江苏省试点中，集采外市场并不乐观。根据江苏省医保局介绍，其在集采过程中留出30%的份额，给未中选企业产品。但执行一年来，未中选产品也适当主动降价，但实际采购市场份额只达到4%。

被打破的利益链条如何重整

大量使用心脏支架、心脏起搏器等高值耗材的心血管内科，早已成为医院贿赂的高发地。国家集采意在打破固有的利益链条。

2019年安徽省的一份判决书显示，国际知名厂商的进口心脏支架，医生每安装一个，回扣2400元；国产某品牌的回扣标准是，2015年、2016年每安装一个，提成1600元，2017年涨到1800元。

国家医保局副局长陈金甫公开指出，（原来）企业比拼的是销售渠道和费用空间，而恰恰产品质量、性能保障、成本管理等方面竞争根本就不充分，所以它没有企业之间的公平竞争，就谈不上成本优势，质量比拼，必须斩断原有的销售模式对中国行业发展的影响，一方面是高质量发展需要，另一方面可能带来行业的重组，优胜劣汰，这些都是历史阶段的必然选择。

中国冠心病患者数发展迅速，从2009年到2019年，病例数从23万例发展到超过100万例。国家卫健委质控中心的报告显示，2019年冠脉支架介入治疗手术，总例数超过103万例，每年介入治疗的增长比例在10%以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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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次冠脉支架降价后，医保部门仍将降价节省的费用支付给医院，希望医疗机构通过合理考核，给心内科医生的绩效给予适当倾斜。

东吴证券分析，在新的市场格局中，原有份额较大品种较多的企业，将以相对较好的价格获得较好的市场份额，利好公司中长期发展。此次集采将对行业发展产生深刻影响，单一产品线的企业发展越发困难，将倒逼企业加速创新，以创新获得产品定价权。

“产业链价值分配预计将重新划分。”国信证券(002736,股吧)也认为，冠脉支架作为市场规模最大的高值耗材品种，本次集采将为后续推广到其他耗材品种立下标杆。

在各省及地方联盟的高值耗材集采中，人工晶体、球囊、关节、起搏器等已经被多地选为集采对象，面对2021年可能到来的第二批高值耗材集采，企业已经开始进行战略调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