证券时报记者 臧晓松
截至8月22日收盘,贵州茅台(600519)、五粮液(000858)、洋河股份(002304)、泸州老窖(000568)、山西汾酒(600809)、古井贡酒(000596),市值分别为13868亿元、5065亿元、1627亿元、1284亿元、615亿元、527亿元。在已上市的“八大名酒”中,古井贡酒市值尴尬排名榜尾。而在这背后,是其控股股东古井集团与中国“最富教授”史正富长达10年的混改纠葛。
2009年,复旦大学教授史正富旗下公司上海浦创以4.65亿元的价格,摘得古井集团40%的股权,让屡遭挫折的古井集团改制迎来了曙光。但就在去年,他又突然将古井集团股权转让给一家“皮包公司”。
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独家获悉,史正富控制的同华控股从古井集团“借”走7亿元,并在2018年底被安徽省委巡视时查出,“当时整改措施就是要求他们还钱。”亳州国资委人士表示,目前债务问题仍在协调之中。
而史正富在回复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时称,“不论我在这10年中遇到多少不公,但我首先要维护受资企业的发展。古井之事,多年来有各色人等出于各种动机用各种手段掺和或搅局,我经常搞不懂,时间长了,也无所谓了。”
结缘“最富教授”
10年前,古井集团迎来55岁的“最富教授”史正富。
史正富教授与古井集团算得上“安徽老乡”,他的老家位于安徽最东部的来安县,而古井集团所在的亳州市则位于安徽最北端,两地相距350公里。
史正富是国内知名的学者,他拥有复旦大学经济学教授和新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两大头衔;他还是一名成功的商人,2008年在胡润百富榜上的财富为15亿元,3年后,这一数字跃升至65亿,再后来一度攀升至百亿,也因此有了“最富教授”的名号。
“最富教授”与古井集团公开结缘,始于一次公开挂牌转让。
2009年5月,古井集团40%股权在合肥市产权交易中心挂牌转让,转让标的挂牌价格为4.65亿元。亳州国资委要求:意向受让方须同时具有投资与产业经营的经验,“须承诺在成功受让后18月内,投资2亿元以上,完成古井集团所属安徽瑞福祥食品有限公司热电技改项目,并新建成一个具有较高科技含量和较高利润的农副产品深加工项目。”
“那时候感觉市政府急于找到资金,想把古井集团从低谷中给拉出来。”古井集团人士向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表示,其实当时有多家知名企业前来调研,但最终在6月22日,拥有农产品(000061)深加工背景的上海浦创胜出。
上海浦创成立于2008年5月,注册资本5亿元,系同华创盟的全资子公司,而这两家公司对外均以“同华投资”形象示人。
早在2006年,同华投资杠杆收购了山东中轩98%股权,并将其打造为世界最大的黄原胶供应商。而黄原胶加工,恰好属于“农副产品深加工项目”。
“只有(上海浦创)这一家企业应标。当然,那些要求也不是给他量身定制的。”亳州国资委人士强调说。
一路绿灯的项目黄了
2009年7月30日,亳州国资委与上海浦创签订合同,将古井集团40%股权转移至上海浦创名下。
彼时,古井集团下属瑞福祥等5家公司不同程度亏损。史正富的出现,让屡遭挫折的古井改制终于取得了突破,他也因此成为亳州市的座上宾,从山东“复制”到亳州的黄原胶项目,更是享受了“一路绿灯”的特殊待遇。
亳州市政府官方消息显示,2010年3月,亳州瑞科生物有限责任公司(以下简称“瑞科生物”)年产6000吨黄原胶生产项目开工,时任市长牛弩韬指出要“一路绿灯”给予全力支持,把这一项目作为古井集团的希望工程,倾力打造世界顶尖级黄原胶项目建设样板工程。
事实上,这个“一路绿灯”的项目推进得并不顺利。
“那时两家经常吵架,招标时要求上海浦创投入不少于2亿元,而史教授认为该双方共同出资,当时政府和古井集团都认为史正富没有很好地履约。”亳州市国资委人士向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透露,古井集团为此曾向上海浦创发送律师函。最终在各方的协调下,古井集团让步,双方共同出资推进瑞科生物黄原胶项目。
前述官方消息中指出,该项目“总投资1.2亿元,建成投产后,年产值1.5亿元,利润2000万元。”时隔一年,牛弩韬已经离任。亳州市政府官方消息显示,2011年3月,时任市长沈强到瑞科生物黄原胶项目生产车间调研,“沈强要求各级各部门要亲临现场,协调解决瑞科公司建设中出现的问题。”
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近日前往瑞科生物所在地探访时,发现门口的公司名字早已被摘去,依稀还能看到“瑞科生物”的痕迹,一位看门的阿姨向记者表示,“厂子好几年前就租出去了,瑞科生物早就停了,一直没有生产。”记者随后前往安徽瑞福祥食品有限公司探访,同样被门卫人员告知早已停产。
“后来项目停下来了。”亳州国资委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,当初原本想通过黄原胶项目将企业做大做强,结果项目上马后黄原胶价格持续走低,“再搞的话亏损更大;另外好像亳州气温比较高,也不适合微生物菌类的培养繁殖。”古井集团经营数据也显示,瑞科生物连续多年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均为“零元”。
“一路绿灯”的黄原胶项目,就这样黄了。
退出古井集团
烂尾的黄原胶项目,只是史正富与亳州方面矛盾的缩影。
“听说改制之后有些摩擦,两大股东坐不到一块。意见都没办法统一,更不要说一起谋划企业发展了。”古井集团人士透露,史正富从2010年前后开始担任古井集团总裁。而据南方周末报道,“2012年初史正富去古井贡,打电话没人接,召开总裁会,约谁谁不来,最后在市长市委书记干预下,总裁会才开起来,所有人都不说话,只开了15分钟就草草结束。”
亳州国资委人士向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表示,史正富曾推动古井集团管理层持股,“他当时想拿出11%股份给向管理层。”
但让亳州市政府不能接受的是,史正富想让亳州国资委提供这11%的股份,“好像还是他为管理层着想,太不合情理了。你自己出这11%就是了,至少我们两家都拿,你不能净干不赔本的买卖。”国资委人士同时补充说,“如果按照史教授的操作,下一步他要是再花更高代价收购这11%股份,就变成持股51%的大股东。所以政府一直没同意,毕竟他连投资2亿元都没兑现。”
据介绍,史正富还曾想过更极端的拆分方案,“就是从古井集团母公司到下属每个企业全部分拆40%,他直接自己搞。”这样的方案让人哭笑不得,“国资委坚决不同意。”
2015年,亳州国资委、上海浦创、古井集团三方坐在一起,协调矛盾并签订协议,约定全年最高按8000万元分红,“都是从古井股份公司分红,因为其他公司都是赔钱的。”亳州国资委人士表示,自此之后,史正富逐渐淡出古井集团管理层,“他基本上不问了。以前倒是问了,但可能方向偏了反而有害,跟我们政府的想法不一致。”该人士同时补充道,“他们是搞资本的,这边是搞酒的,不是一个路数。”
被指拖欠
太盟集团32亿
入局古井集团近10年,史正富在2018年突然退出。
2009年,上海浦创以4.65亿元入局,2018年,上海浦创所持股份市值96.38亿元,其中史正富、翟立夫妇其所持股份市值达33.73亿元。看起来,“最富教授”的投资水平令人惊叹。但在这背后,却是他所涉及的及为复杂的债务关系。
公开报道显示,到2011年底时,同华投资账面只剩几十万现金,史正富迅速进行了融资,才使公司度过危机。2012年4月17日,史正富将同华控股在同华创盟1000万元股权,质押给天津同华共赢科技发展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天津同华”),11天后,他又将同同华创盟在上海浦创的5亿元股份,悉数质押给天津同华。
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独家获取了天津同华2018年5月3日出具的《违约通知》。通知的对象包括同华创盟、上海浦创、同华投资、同华控股、山东中轩以及史正富、翟立夫妇。
违约通知显示,天津同华已于2018年4月10日向上述对象发函,要求对方支付尚欠的投资成本、投资收益及委贷展期费用共计32.44亿元,其中包括投资成本7.45亿元、投资收益19.21亿元以及委贷展期费用5.78亿元。
工商资料显示,同华创盟由天津同华和同华控股共同投资成立,两者分别持股50%。其中天津同华的实控人为国际知名投资机构太平洋(601099)联盟投资集团(以下简称“太盟集团”)。这也就意味着,史正富当初是与太盟集团联手,拿下了古井集团40%股权。
天津同华在通知中要求,上述对象立刻支付全部款项,否则将采取行动追究违约责任,其中包括接管同华创盟和上海浦创,以及更换古井集团董事。针对天津同华所述情况及债务追讨进展,记者多次拨打天津同华的电话,对方始终未接听电话。
也正是天津同华“逼宫”的背景下,2018年6月,史正富将同华控股持有的同华创盟50%股权转让给郑盼盼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合肥杜申商贸有限公司。天眼查显示,目前同华创盟已经由天津同华及合肥杜申商贸有限公司共同持股。而就在2018年7月2日,郑盼盼已将所持同华创盟股权全部质押给了天津同华。
从古井集团
借走7亿未归还
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近日实地探访了杜申商贸的注册地址,发现并无该公司存在。该注册地所在的“出口加工区公租房”内,多位工作人员表示从未听说这家公司。记者随后辗转获悉,郑盼盼系安徽文峰置业有限公司前职员。而文峰置业相关人士也承认接手了古井集团40%股权。
值得关注的是,文峰置业的背后隐藏着一家知名的不良资产处置公司——安徽国厚资产。从股权上看,安徽博雅投资有限公司持有文峰置业10%股份,而安徽博雅投资的实控人李厚文正是国厚资产创始人,他有时也以文峰集团董事长身份露面。事实上,国厚资产总部就位于“文峰中心”大楼。国厚资产官网显示,截至2018年12月末,公司累计收购不良资产超过1000亿元,涉及工农中建等数十家银行和近千家企业。
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同时独家获悉,在史正富夫妇从古井集团“抽身”时,同华控股尚欠古井集团7亿元债务未能偿还。古井集团一份公告中,截至2016年3月份的“借款人”名单中显示,同华控股借款6.5亿元,该笔借款应于2017年2月15日到期。
证券时报记者就此采访亳州国资委时,对方指出,同华控股从古井集团借走的是7亿元,“钱是分批分次借的,这个事从2012年就开始发生,不是一下子借那么多。”该人士强调说,上述借款如今已经逾期,“光本金就有7亿元没还。”
“这个事是2018年底省里巡视时发现的,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。当时给出的整改措施就是要求他们还钱。”对于古井集团为何借给同华控股7亿元,该人士表示并不清楚,而对于史正富从古井集团抽身后,相关债务该向谁追讨时,亳州国资人人士强调说,“我们只认上海浦创。”他同时透露,当初史正富收购古井集团40%股权时,4.65亿元并未完全兑现,“其实不到4亿元,只有3亿多。”亳州国资委提供的数据显示,古井集团在2009年10月29日曾向上海同华支付对价款7000多万元。
今年5月份,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曾与史正富联系,希望就涉古井集团事宜进行采访。当时他回复短信称:“不论我在这10年中遇到多少不公,但我首先要维护受资企业的发展。古井之事,多年来有各色人等出于各种动机用各种手段掺和或搅局,我经常搞不懂,时间长了,也无所谓了。”
此后记者多次以电话、短信以及登门拜访等方式联系史正富,未再获得进一步回复。直到今年8月13日,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就7亿元债务追讨问题再次与亳州国资委人士取得联系时,对方表示“正在协调。”就在同一天,记者再次拨打史正富教授的电话,一位男子在接听电话后表示,“这个事已经跟亳州市政府说过了,不用再打(电话)了。”
改革和稳定的平衡
一转眼十年过去,古井还是那个古井。
2009年,亳州市决定将古井集团40%挂牌转让时,就有推进股权激励的想法。然而当洋河、五粮液、汾酒等名酒相继完成混改、管理层股权激励并实现快速发展时,古井集团的股权激励却迟迟未能落地。起了个大早,赶了个晚集。
就在今年3月15日晚间,古井贡酒发布公告,亳州市国资委决定将持有的古井集团60%股权,无偿划转至亳州市国资运营公司。此次划转完成后,亳州市国资运营公司将持有古井集团60%股权,并通过古井集团间接持有公司32.33%的权益,成为公司间接控股股东。
“市领导之前到我们这来说过这个事,就是希望让古井更加市场化,在市场化运作方面更加灵活一点。”古井集团人士向记者表示,这几年古井发展的很好,员工每年也都有10%的薪酬提升,“能够进一步的激发和领导及员工的信心。”
而对于坊间传闻的当地正在推进古井集团整体上市,该人士表示,并未听说过这种说法,“我们也看到像汾酒在推进集团整体上市,他们这两年的改革让我们比较羡慕。”
事实上,古井集团的改制早在2002年就开始了。2002年,原掌门人王效金提出“全体员工持股、管理层持大股”的方案,最终遭到员工抵制,该方案随后被安徽省国资委否决。
2005年,亳州市政府以10.8亿元的底价公开挂牌转让古井集团全部股权,但最终因价格分歧,这次挂牌在规定时间内未能达成意向。
2007年,古井集团再次公开挂牌,时任董事长王效金力主引入泰国TCC。就在外界认为古井改制即将迎来突破时,王效金因涉嫌违纪落马,当地随后终止古井集团100%国有产权转让工作。经历多次失败的改制后,古井集团元气大伤。不仅被茅台(600519)、五粮液等“老八大”远远甩开,甚至还被同省的口子窖(603589)超越。
而与史正富“结缘”的这十年,古井集团的发展也难言成功。
“后续改制还是应该稳妥为主,从员工的角度来说,不想让企业因为改制出现震荡。”古井集团人士向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表示,“2002年以来一直推改制,推了两三次都没改成, 结果内部人心散了。尤其在王效金落马以后,很多员工都跑了,大学生管理骨干也一下子少了很多,这个应该避免。”在他看来,企业改制需要各方深思熟虑,“上层推动,股东支持,企业积极配合。另一个是(员工持股)不能差距太大,悬殊过大影响也比较大。”
“员工肯定希望企业改革,但是你不能折腾。”上述人士强调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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